若虚宫出事前的白天并没有什么预兆。
非要说有，那就是它所在的中原偏西地界，新春暖了一下又退回旧冬里，早发的嫩芽一夜深了颜色，缩着骨朵在倒春寒里抱枝自救。
无衣拎坛采露归来，一头黑发粘着薄雾在浓的化不开的晨色，像个孤魂野鬼穿过密林竹海，一身白衣站在青梅山庄门外。
“愣着干啥，快洗手吃饭。”
斑驳的大红门一直敞开着，从无衣记事起这门就没关上过，倒不是因为夜不闭户没这个必要，而是风一吹门面就脱层皮，动一动门板立刻就要掉下来。
就像这门里的人一般，远看还似少年，近瞧却已垂暮将枯。说话的紫衣男子，白发星目，身子骨硬朗的很，一开口便拿出做长辈的样子来，并不许你说个“不”字。
无衣照做，仍旧是一桌三椅，筷子夹菜，勺子碰碗，咀嚼在层层叠叠的细微声响里蹦出深深浅浅的欲言又止。
静默的吃饭，昨天的，今天的，明天的，未来不死的每一天的，日子一眼便能看到终点。
“我打算下山。”
空气抽离一瞬后又回归充盈，紫衣男子先于正坐上的灰衫男子笑道：“别忘了回来打二两王婆酒。”
无衣并没有因此作罢，放下筷子，抬起那张因留白过多而显得寡淡的脸，只闪着一双强调存在的黑眼珠子，端正看着眼前的二位师父，道：“不回来了。”
余光里，大师父低头轻笑一声继续不咸不淡的吃饭。只二师父站起来，绕着桌子一顿瞎晃，像是自己不动一动，什么就会溜走再也抓不住了。
“好好的，这又是怎么了？是因为那臭小子吗？还是嫌弃你大师父管的太严？”
大师父眼一抬，立刻就冲着二师父瞪了过去，不需要言语，二师父自顾自就要连惹事带收场。
是需要个理由吗？
是需要个理由吧。
无衣信口拈来，说的并不发自肺腑，淡淡道：“阿苏回来了，说山外面女子十六，生的孩子都会跑了。”
“奥。”二师父恍然安静下来，少有正经的沉默了片刻，立刻便笑道：“小事一桩，二师父明天就给你捡个孩子回来。”
说完他哈哈干笑，见坐下两人四目瞪的圆圆望着他，又不尴不尬收了声。
无衣偷偷看了眼大师父继续道：“阿苏还说，山外面连寡妇都能带着情郎开客栈，快意恩仇，潇洒人间。”